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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周列國之一 原著:馮夢龍

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 周平王東遷洛邑

 

話說申侯自從上書報告給周幽王後,有人在鎬京探知消息,知道幽王任命虢石父為將軍,過幾天就要領兵來攻打申國。

(因為貶侯為伯的命令還沒有傳到申國,申侯仍然以侯自稱。)

探信的人連夜奔回申國報告申侯,申侯大大的吃了一驚,說:「申國國土小,兵力也不夠,怎麼有辦法抵擋周朝派來的王師軍隊呢?」

大夫呂章建議說:「天子不遵循天道,廢掉嫡長的兒子,改立庶出的兒子做太子,有忠心和良知的大臣都退避鄉下,百姓萬民怨聲載道,就這就是周朝天子被孤立的情勢。

現在位在西邊的犬戎兵力強盛,又跟申國鄰近,主公可以盡快寫封信向犬戎主借兵,共同向鎬京發兵,拯救還陷在京城裡的申王后,並且要天子將天下傳位給故太子,這才是恢復國政的伊周大業啊!

(原文:此伊周之業也。伊周之業,意思是賢臣輔佐政治,共創天下太平大業。請看註1.)

俗話說:『先發制人。』機不可失。」

申侯說:「說的就是這樣。」

於是命人準備金繒一車,派人帶著書信往西邊去向犬戎主借兵,承諾攻破鎬京時,王宮裡的金銀財寶,可以隨意搬走。

戎主回覆說:「中國天子喪失道德,國舅申侯來召集我協助誅滅無道昏君,扶持正統的東宮太子,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志向啊!」

就集合戎兵一萬五千人,分成三隊,右先鋒孛丁、左先鋒滿也速,犬戎主親自坐鎮中軍。

那軍隊看去,槍和刀把道路都擠滿了,旗幟把天空都遮成烏黑一片。

申侯也把本國的兵士整理好,和犬戎的軍隊集合,浩浩蕩蕩的朝鎬京殺去。

趁周朝還沒有警覺,就將王城圍繞三道,水泄不通。

幽王聽到有人叛變,非常驚嚇,說:「保密不周全,災禍就先來了。我軍還沒有出發討伐,戎兵就來了。這該怎麼辦才好?」

虢石父說:「吾王可以盡快派人到驪山點起烽火狼煙,諸侯看到一定會馬上集結軍隊過來救援。到時候由王城內的軍隊和諸侯外面來的軍隊一起和戎兵對抗,一定可以打勝戰的。」

幽王聽從計策,命人到驪山舉點烽火,而諸侯卻連一個兵丁也沒有來。

幽王發現救兵沒有來,而犬戎兵又日夜不停的攻城,就對虢石父說:「賊軍到底是強還是弱現在都還不能斷定,你可以試試領兵殺出去,朕會親自點閱城中的壯丁勇士,跟在你的後面。」

那個虢石父本來就不是打仗的料,聽了幽王的命令,也只能勉強答應,率領二百乘兵車,開城門殺出去。

申侯在軍隊陣上看見虢石父出城,指著虢石父對犬戎主說:「那個就是欺騙天子耽誤國家大事的亂臣賊子,不可以放過他了。」

戎主聽了,就朝陣中大喊:「有誰要為我抓住虢石父?」

孛丁立刻回答說:「小將願意出戰。」接著揮舞大刀拍馬就衝向虢石父。

對打還沒有十個回合,虢石父就被孛丁一刀砍下,倒在車下子了。

戎主跟滿也速一齊指揮大軍前進,喊聲震天,兵士們衝入城裡。

戎兵們進城後,看到屋子就放火,看到人就舉刀殺了,連申侯也無法阻止,只能任由戎兵的作為,城中一片大亂。

幽王還來不及校閱壯勇兵丁,就看到戎兵殺進來,情勢對自己不利,趕忙用小車載褒姒和伯服,從王宮後門逃走。

司徒鄭伯友在後面趕上,大叫:「吾王不用驚慌,臣會保護聖駕逃出!」

出了北門,朝著遠遠的驪山逃去。

在路途中,又遇到尹球,對幽王說:「犬戎燒毀王宮,搶奪府庫裡的財寶。祭公已經死在亂軍之中了。」

幽王嚇得心和膽像是碎裂了一樣。

鄭伯友命人再舉烽火,那烽煙透入天際,漫天而去,而諸侯的救兵卻依然沒有來。

犬戎兵追到驪山下,將驪宮團團圍住,只聽到「別讓昏君逃走了!」的話。

幽王跟褒姒嚇得抱在一起哭泣不停。

鄭伯友向幽王再建議:「情況很危急,臣拼一條命也要保護王殺出重圍到臣的國裡,再來商議以後的事。」

幽王哭著說:「朕不聽叔父的話,偏要點烽火欺騙諸候,才會招來禍事。朕今天夫妻父子的性命,只能託負給叔父啊!」

鄭伯友叫人在驪宮前放起一把火來吸引戎兵的注意力,自己帶著幽王從驪宮後門衝出。

鄭伯友拿著長矛,率先衝前開路,尹球保護褒后母子緊緊的跟在幽王的身後。

才沒有跑多久,就被犬戎兵攔住,是小將古里赤。

鄭伯友大怒,咬牙提矛就衝上前和古里赤交手對戰,戰沒有幾回合,就把古里赤剌死在馬下。

戎兵看到鄭伯友如此厲害,都嚇得逃走了。

再往前跑大約半里路時,背後喊聲又響起,是犬戎先鋒大將孛丁帶著大軍追來。

鄭伯友叫尹球保駕先走,自己留來下截斷後面趕上來的追兵。

邊走邊打,卻被犬戎的鐵馬騎兵橫衝,鄭伯友的軍兵被分成兩截。

鄭伯友被困在敵方核心中,全然沒有懼怕的神色,手上的長矛舞得神出鬼沒,想衝上來抓他的人都沒有辦法施手。

犬戎主叫兵士圍住鄭伯友,從四面朝鄭伯友射箭,箭像雨點一樣,密密的射去,可憐一國的賢明諸侯,就死在萬發的亂箭之下。

而前面左先鋒滿也速也早就把幽王的車隊抓住。

犬戎主看見袞袍玉帶高貴打扮的人,知道是幽王,連拖下車都沒有,就一刀砍死,並且連伯服也一併殺了。

就看褒姒美麗,沒有殺死她,用輕簡的車子,把她載到營帳中調笑取樂。

尹球躲在車箱裡面,也被戎兵搜出來斬首。

統計幽王在位十一年。

因為賣桑木弓箕草箭袋僥倖沒有被殺的男子,在清水河邊撿到了妖女女嬰,逃到褒國去,之後長大的女子,就是褒姒。

褒姒媚惑君王,欺凌主位的申王后,才會害幽王今天身死國亡。

從前童謠裡所說的「月亮將要高昇,太陽將要下沈,賣桑木做弓箭和編箕草做箭袋的人,就是滅亡周朝的人。」真的正是應驗了。

原來上天的道數在宣王時就已經形成了。

 

再說申侯在王城內,看見王宮中起火,趕忙帶著本國的士兵入宮,一路撲滅火勢,先到冷宮把申王后放出來,之後巡視到瓊台,沒看見幽王跟褒姒的蹤跡。

有人說幽王已經從北門出去了,申侯心想一定是往驪山去,心下著急,慌忙追趕,在路上正面遇到回頭的戎主。

互相慰問辛苦後,聽到戎主說已經把幽王殺死時,申侯非常驚慌的說:「我的本意只是要糾正王的過錯,沒想到竟然發展成這樣!後世要說不忠於君王的人,一定就是咬定我做的啊!」

只好命人鄭重的為幽王收屍,準備隆重的禮儀下葬。

戎主卻笑說:「國舅這不是婦人之仁嗎?」意思指他心軟的已經不是合適的時候了。

 

再說申侯回到京師,安排了筵席款待戎主,把國庫裡的金銀財寶搬空,又額外收集了十車的金繒做為謝禮,期望戎主有吃有拿,欲望滿足後就會回到西戎去。

誰知道那戎主把殺了幽王這件事當成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蓋世功績,人和兵馬佔據京城,每日都在飲酒作樂,完全沒有退兵歸國的打算。

滿城的百姓怨聲載道,都說是申侯害的,申侯也沒有辦法。

無奈之下,申侯不得已只好寫了三封秘密的書信,指派親信往離京城最近的三位諸侯國去,約會諸侯集結兵力進京勤王(救援天子)

那三位諸侯,分別是北路的晉侯姬仇、東路的衛侯姬和,和西路的秦君贏開。

又另外派人到鄭國,將鄭伯友死難的事報告給世子掘突,叫他準備起兵復仇。

 

單單來說鄭伯友的世子掘突 (諸侯的嫡長子稱世子)

掘突今年二十三歲,身長八尺高 (大約190公分高),長得英俊挺拔。

掘突一聽到父親戰死,是既哀傷又悲憤,穿著帶孝喪服,領著兵車三百乘,不分日夜的趕到鎬京城外。

早就有探子報告給犬戎主預做準備。

掘突一到京城,就想要發兵進攻。

公子成 (諸侯的庶子通稱公子) 阻止說:「我兵不分日夜的才剛趕到,兵士們疲勞還沒有休息,最好先挖溝建堡壘,等其他諸侯的軍隊到了,再一起合兵圍攻,這是萬全的計策呀!」

掘突說:「要報君王和父親的仇恨,根本不能等,況且犬戎兵現在以為打了勝仗,正是驕傲得意,我用軍心高昂的精銳騎兵去攻打他們,一定可以成功。如果等諸侯到了才出擊,不是要讓軍心懈怠下來了嗎?」

就不理會公子成的阻止,帶兵駕車到城下準備進攻。

而城牆上看不到人和旗子,看門警告的鼓聲也沒有敲響。

掘突氣得大罵:「犬羊賊人,有種就出城來一決死戰!」

城上沒有人答應。

掘突喝叫左右手下準備攻城。

忽然間,樹林草叢裡傳來巨鑼的聲響,一支軍隊從鄭軍的後方殺來,原來是犬戎主派兵埋伏在城外,要趁鄭軍不注意時攻擊。

掘突嚇了一跳,慌忙回頭挺起長槍應戰。

這時城上的巨鑼聲又響起,城門立刻大開,又有一支軍隊從城內衝出來。

掘突前面有孛丁,後面有滿也速,前後被夾攻,抵擋不住,只能敗走。

戎兵追趕了十幾里路才收兵回城。

掘突收拾殘兵,對公子成說:「孤 (諸侯的自稱) 不聽你的話,以至失敗。現在該怎麼辦才好?」

公子成說:「這裡去濮陽 (衛國首都) 沒有很遠,衛侯老成穩重,世面見多識廣,不如先去投奔他?等到鄭衛兩國合兵,一定可以成功。」

掘突聽公子成的話,吩咐兵士向濮陽前進。

大約走了兩天,看見前面塵土飛揚,數不清的兵車上前來,像牆一樣的堅實。

軍隊兵車中坐著一位諸侯,穿著錦袍,腰上綁著金帶,滿頭白髮,遠遠看去,像是一位得道神仙的樣貌。

那位諸侯就是衛武公姬和,當時已經八十多歲了。

掘突停下車,高聲叫:「我是鄭世子掘突。犬戎帶兵侵犯京師王都,我父親已經戰死,我兵又敗,特地來向伯父求救!」

武公拱手回答:「世子放心,孤願意傾國之兵進京勤王。聽說秦國和晉國的兵馬很快就會到了,還怕什麼犬羊呢。」

掘突讓衛武侯先走,自己跟在後面,撥轉兵馬方向,重回鎬京。

到了城外二十里,分兩邊各自下寨紮營,並叫探子打聽秦晉兩國軍隊的動向。

探子回報說:「西邊角上金鐘和戰鼓震天作響,車聲像地上在打雷一樣,軍隊繡旗上寫著大大的『秦』字。」

武公說:「秦國雖然是附庸國不是周朝諸侯,然而他們習慣戎狄的風俗,兵馬都是非常剽悍善於打仗,犬戎是害怕他們的。」

話還沒有說完,北路的探子又回報說:「晉國的軍隊也到了,已經在北門下寨紮營。」

武公非常高興。說:「兩國的軍隊到了,大事就成了。」

立即派人給兩國的國君報信,沒多久,兩國的國君就到武公的營中了,互相慰勞辛苦。

秦晉兩國的國君看見掘突全身穿著孝服,就問武公這位是什麼人?

武公說:「這位是鄭國世子。」接著就把鄭伯友戰死的遭遇跟幽王被殺的經過都說了一遍。

兩位國君都嘆息不已。

武公說:「老夫我年紀已經大了,出不上什麼主意。只是身為臣子,為天子大難義不容辭,集合國中兵力到這裡。要掃蕩賊兵,匡復京師,全都要靠兩位上國了。

現在,兩位覺得應該怎麼做才好?」

衛侯是自謙,尊稱年輕的秦、晉國君為「上國」,把攻城的大權交託給他們。

秦襄公說:「犬戎想要的無非就是劫掠女子和金銀財寶而己。他們以為我們軍隊剛到,一定不會提防。今天晚上三更天時,最好兵分東南北三路攻打,獨獨留下西門,放他一條路走。再叫鄭世子埋伏在那裡,等到犬戎兵逃出時,從後面掩殺,就可以大獲全勝。」

武公說:「這個計策非常好!」

 

另一方面,再說申侯在城中得知四國軍隊都到了,心中非常高興,就跟小周公咺(小周公:官職名。) 祕密的商議說:「等到勤王的軍隊攻城的時候,我們在裡面開城門接應。」

另外又勸戎主先將金銀財寶金繒布帛等昂貴的物品,派遣右先鋒孛丁分次押送回西戎國去,以分散犬戎兵的軍隊主力。

還叫左先鋒滿也速盡快點兵出城迎擊四國諸候軍隊。

戎主以為申侯是為他著想,就一一聽從。

再說滿也速備好兵士在東門紮寨,和衛國軍隊正面對壘,準備明天天亮時正式交戰,不料才過三更天,衛兵就趁夜襲入大營。

滿也速提刀上馬,趕忙指揮軍士迎敵作戰。

無奈戎兵陣腳大亂,四散奔逃,滿也速一個人雙拳雙臂也抵擋不住,只能也跟著逃命去了。

三路的諸侯軍隊吶喊震天,一齊攻城而去,忽然間城門大開,三路車馬兵士一齊湧入城,犬戎軍根本無法防禦。

完全是申侯預想的計劃那樣。

戎主在睡夢中驚醒,緊張的跨上還沒有掛上鞍轡的馬,就朝西門逃出去,隨身跟從的人只有百人左右。

才剛從西門衝出去,又遇上鄭世子掘突攔住,又是一場廝殺。

正在危急時,看到滿也速收拾殘留的敗兵趕到,跟鄭軍一陣混戰後,才勉強脫身。

掘突不敢窮追,整頓好軍兵後,入城跟其他諸侯相見,正好是天亮的時分了。

而褒姒在混亂中來不及跟著犬戎主逃走,害怕接下來會遭遇更怕的事,就上吊自殺死了。

 

城裡,申侯大排筵席,款待感謝四路諸侯勤王有功。

只看見為首的衛武公推開筷子站起身,對所有的諸侯說:「今天天子身亡,國家也不完全了,怎麼會是臣子喝酒享樂的時候呢?」

(古時候席次依照輩份、年紀和身份地位高低排坐,衛武公最年長,所以坐首席。)

眾人立刻起身拱手同聲的說:「謹受教訓。」

武公接著說:「國家不可以一日沒有君王。今天故太子在申國,應該奉請太子回朝即天子位。各位覺得如何?」

秦襄公說:「武公說的這話,正是文武成康等君王希望的。」

(文王、武王、成王、康王,是周朝盛世最賢明的四位代表天子,後世以「文武成康」代表君主賢明的表率。)

鄭世子掘突說:「我年紀小又沒有立上什麼戰功,請迎故太子回朝即位的事,請求讓我擔任,以成全先司徒我父親的心願。」

武公很高興,舉起酒杯稱讚慰勞他,並在席上擬定表章報告書,準備天子專用的車馬仗儀,其他的諸侯也表示要派兵陪同他前去申國請迎故太子。

掘突說:「本來就不是要去打戰,並不需要太多的兵馬,只要用我本國的軍士就夠了。」

申侯說:「我申國有車和兵馬三百乘,願做為引導一同前去。」

隔天,掘突就前往申國去,迎接故太子宜臼回到鎬京即天子位。

 

再說宜臼在申國,整天心情都很鬱悶,不曉得國舅這次去鎬京,到底是吉是兇?

忽然有人來報,鄭國世子帶著國舅申侯連同諸侯的表章,前來申國奉請他回京,心下倒是吃了一驚。

打開表章看,才知道幽王已經被犬戎殺了,當下因為父子之情,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。

掘突上奏說:「太子要以國家社會為重,請盡早回到鎬京即任大位,才可以安定人心。」

宜臼說:「我今天在天下人的眼裡已經背負了不孝的大罪名,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,也只能這樣了。」

於是就跟著掘突一起出發,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到了鎬京。

周公 (官職名) 在宜臼回京之前先一步到了城內,掃除宮殿、整理環境。

國舅申侯帶著衛、晉、秦三國諸侯,連同鄭世子跟一群還在朝中的文武官員,出城門三十里迎接,卜卦算定吉日請宜臼進城。

宜臼看見京城殘破、宮室毀壞,難過的眼淚都掉下來了。

當下先和申侯見過面,報告現況後,才穿上天子的儀服,到太廟行禮,即位天子王位。

是為平王。

 

周平王開朝升殿,諸侯和所有的百官朝賀完體,平王宣申伯上殿。

(因為前王已貶申侯為伯,所以開始稱為「申伯」。)

平王說:「朕是被廢棄貶為平民的人,能夠回到京城,繼承先祖大業,都是仰賴國舅的力量,要為國舅進官位,為申公。」

申伯推辭說:「賞罰不明確,國政無法清明。鎬京先城破又得回,是眾位諸侯勤王的功績。臣不能阻止犬戎兵殺伐,在先王前已經犯罪,是罪該萬死,怎麼敢領受賞賜?」

申伯堅定的推辭三次, 平王只好下令讓申伯回復侯的爵位。

衛武公又上奏說:「褒姒母子倚仗先王的寵愛悖逆倫理,虢石父、尹球等欺君誤國,雖然死了,還是要追貶職位。」

平王也一一的准奏。

衛侯和 (姬和) 進爵為公,晉侯仇 (姬仇) 加封河內地區的附庸之地。

鄭伯友死於保護先王,追賜諡號為「桓」。

世子掘突承襲父親的爵位,是為鄭伯,加封祊田地區的田地給他。(祊田,音同繃田。是古代周天子祭祀泰山時因為有潔身沐浴需求而圈定的地域。)

秦君原來是附庸國,就加封為秦伯,列入周朝諸侯國名之中。

小周公咺官拜太宰職位,申王后封稱號為太后。

褒姒跟伯服的名都被廢掉了,貶成平民百姓,而虢石父、祭易、尹球三個人,因為祖先都是對周朝有功績的人,加上三人是為保護幽王而死,只有削除三人本身的封爵稱號,仍然准許子孫承襲爵位。

另外平王又出安民榜文,撫慰京城裡被殺害的百姓。

之後,設宴款待所有大臣們,大家都高興得直到宴會結束後才離開。

隔天,諸侯來向平王謝恩,平王再封衛侯為司徒,鄭伯掘突為卿士 (在朝中輔佐周天子執政) 與太宰咺一同輔政。

只有申侯跟晉侯二位諸侯,因為國土鄰近戎狄,不願意受封在朝掌政,就回去國中保護周朝邊界。

申侯看見鄭世子掘突長得非常英俊挺拔,想要把女兒嫁給他,那個女兒叫做武姜。這個部份暫時不說,後續再做說明。

 

然而犬戎自從到鎬京擾亂過一次後,對中國的地形道路就熟悉了。雖然被諸侯趕出京城,但是主力的作戰部隊並沒有秏損太多。

覺得既然受了申侯的請託攻破昏君王城,卻又沒有得到什麼功勳,就心裡產生懷恨,於是集結主力的戎兵戰力,開始侵佔周朝的邊彊土地,岐山、澧河的土地,大半都被犬戎霸佔了,還漸漸逼近鎬京,一連好幾個月戰火都不曾停歇。

自從王宮被焚毀之後,十間不剩五間,燒毀的牆、敗倒的院子,看起來是非常的淒涼。

平王一來府庫裡的財寶都被搬空了,沒有多餘的錢可以重新建造宮殿;再來也害怕犬戎早晚又會攻打過來,就萌生了把首都遷到洛邑的念頭。

一天早朝結束時,平王問大臣說:「很久之前先祖成王在鎬京定都,又費心經營洛邑,是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?」

大臣都回答說:「洛邑是位在天下的正中心,由天下四方朝向中心進貢的話,道路都是差不多的。所以成王命令召公看風水規劃,周公興建宮院,把洛邑別號叫做『東都』。其中建築宮室的規格,和鎬京是相同的。每年到了朝會的日子,天子就會去東都出巡,在那裡接見各國諸侯,這是方便人民的政策規劃。」

平王說:「現在犬戎逼近鎬京,是什麼時候會發生災禍還無法預測,如果朕想遷都到洛邑去,覺得如何?」

大宰咺奏報說:「現在王都宮殿大部份都被焚毀了,重新建造相當不容易,而且勞民傷財,會引起百姓的抱怨。如果西戎又趁機來侵犯,要拿什麼抵禦?遷都到洛邑去確實是個很好的想法。」

兩班站立的文武大臣,都因為害怕犬戎而不敢反對,齊聲的說:「太宰說的非常有道理。」

卻只有司徒衛武公低頭長嘆不說話。

平王問:「為什麼就只有老司徒不說話呢?」

武公於是說:「老臣已經九十幾歲了,蒙君王不嫌棄昏老,立在六卿的官位之中,如有知道卻不說的,就是不忠於君;若違背眾人的話,就是跟同儕不和啊!

然而,寧願得罪於同儕,也不敢得罪君王。

鎬京這個地方,左邊有殽山跟函谷關,右邊有隴右和西蜀,依著山勢又帶河川的天險,肥沃的土地非常廣大,所謂天下最好的地勢和據點,就是這裡了。

洛邑雖然位在天下的正中心,但是四周地勢平穩,正是容易被四方敵軍攻打的地方。

所以先王雖然同時建立兩個王都,卻定都在西京來管理天下政要,原因就在這裡。東都只是留備一時需要用的。

吾王如果拋棄鎬京遷都到洛邑的話,恐怕我周朝王室是會開始衰弱了。」

平王說:「犬戎侵奪岐豐地區,勢態非常猖獗。而且王都的宮室廟宇大都已經變成廢墟,看著也不壯觀,朕想遷都到洛邑也是不得已的。」

武公卻回答說:「犬戎是狼豺野性,本來就不能引狼入室。申公借兵時沒有考量這點,等於是開門請盜匪進來搶劫。結果焚燒宮殿不說,還殺了先王,這是不能共同活在同一個太陽底下的深仇大恨啊!

王今天應該勉勵自己自立自強,節約用度,親愛人民,訓練精良軍兵,效法先王南北作戰打下天下太平根基的精神,親手打敗犬戎主,把功勳獻給周朝先祖,還可以洗刷先前的羞辱。

如果只是因為害怕忍住復仇的心願,丟棄鎬京退去洛邑,等同我退一尺,敵人就前進一尺,恐怕就像蠶蟲慢慢的吃食桑葉一樣,將來不會只是岐豐地區被侵佔而已。

從前堯帝和舜帝在位時,住茅草屋和泥士做的台階,夏禹住在簡陋的房子裡,都不覺得如何。京師的氣度壯不壯觀,哪裡是著眼在建築物上而已呢?還請吾王仔細考慮清楚。」

太宰咺說:「老司徒這是講一般的常理而已,並不是視局勢做變通的話。先王怠慢國政又悖逆倫理,結果招來土匪強盜,這件事已經不需要再繼續追究了。現在王掃除廢墟灰燼,僅僅只能恢復王都名號。而且府庫已經空虛,兵力又單薄。

百姓害怕犬戎,就像害怕狼豺虎豹一樣,如果有一天犬戎真的攻打過來,民心瓦解不再向著周朝,這樣誤國的大罪,誰能承擔呢?」

武公說:「申公既然能夠請戎主興兵,就一定能讓西戎退兵,王只要派人去問問,一定有妙計對策。」

正在商量討論之間,國舅申公派人帶著告急文書來到,平王打開一看,書上大略寫:「犬戎侵擾不停,很可能會有亡國的禍事。請我王念在血親的份上,趕快發兵來救援申國。」

平王對大臣們說:「國舅都已經顧不了自己了,還能顧得到朕嗎?東遷國都的事,朕已經決定就定下了。」

就命令太史卜卦選擇吉日準備出發往東向洛邑去。

衛武公說:「臣的職責是司徒,如果主導遷都的事造成人民離散,是有萬般理由也沒辦法推辭責任的。」

就先在京城中發下榜文,公告百姓:「如果願意隨著王駕東遷的人,要趕快做準備,一起出發。」

並且先作文說明遷都的緣由,向宗廟先祖祭告,至出發日期時,大宗伯(官職名)抱著七廟神主位,登上車子走在隊伍前面。

秦伯贏開聽到平王要東遷,親自領兵保護王駕,百姓們帶著老人小孩,和周平王一起到洛邑的人無法計數。

 

記得當年周宣王在齋宮大祭時的晚上,夢見一位貌美的女子,大笑三聲,又大哭三聲,然後不慌不忙的,把七廟神主位捆成一束,慢慢的往東走去。

大笑三聲,應該指的是褒姒驪山烽火戲諸侯的事,大哭三聲,是指幽王、褒姒、伯服三命同死的事。

神主位捆成一束往東,正好應驗了今天遷都的事。

這個夢境是沒有一個不實現的。

先前太史伯陽父曾經卜得爻辭說:「哭了又笑了,笑了又哭了。羊被鬼吞吃,馬遭遇到狗被追趕。要小心!要小心!賣桑木做弓箭和編箕草做箭袋的人。」

(「哭又笑,笑又哭。羊被鬼吞,馬逢犬逐。慎之!慎之!檿孤箕服!」)

羊被鬼吞吃,是說宣王四十六年時遇到杜伯和左儒的厲鬼而死的事,是己未年。馬遭遇到狗被追趕,是犬戎進犯的事,是幽王十一年庚午的事。

從東遷這一年起,西周就逐步走向滅亡。

天道的定數是這樣,可以想見伯陽父是多麼的神算占卜的人!

 

東遷後事如何? 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

1

伊、周指商伊尹和西周周公旦。兩個人都曾經代行攝政,後歸王權回天子。後世常將兩人並稱。也是指執掌朝政的大臣。

伊:姓伊名摰,商朝初年著名的賢相,「尹」是「右相」的意思,後人通稱伊摰為「伊尹」。

周:周公,姓姬名旦,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,周武王姬發的弟弟,曾經兩次輔佐周武王東伐纣王,並制作禮樂。因為受封的采邑在周地,官爵職位是上公,所以稱為「周公」。是西周初期傑出的政治、軍事、思想、教育家等,後世尊稱為「元聖」。後來周公變成專責管理禮儀典章的官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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