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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周列國之一 原著:馮夢龍

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 鄭莊公掘地見母

平王東遷到洛邑時,車駕隊伍到達洛陽,看見街市林立,行人密佈,王宮建築宏偉壯麗,跟鎬京從前一樣,心裡感到很高興。
完成遷都的大事後,四方諸侯都紛紛進表敬賀,惟獨只有南邊的荊國沒有到。
平王心裡不高興,就和大臣商議想要發兵去攻打。
大臣們都阻止勸諫說:「荊國本來是南方蠻荒地方的民族,長期都在漢文化之外,沒有教化,是在宣王征討之後才開始對我周朝順服。然而,也只是每年進貢一車菁茅香草,以供給祭祀縮酒用的 (所謂「縮酒」是指立一束白茅於祭壇前,把倒入酒滲入白茅之中,表示神明已飲下所獻的酒。)。先王沒有要求其他的物品,只是表示主權歸我周朝,仍然讓荊國自行管理地方自治的意思。
現在才剛遷都到洛陽,人心都還沒有安定下來,如果現在王師起兵遠征,會是勝還是敗都不能預料。
王可以暫時包容,使荊國懷著對王的恩德前來順服,如果始終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,等到我們兵力儲備足夠了,再去討伐也不會太晚。」
自此,就再也沒有提到要南征的事了。
遷都的事完畢了,秦襄公要告辭回國。
平王對秦襄公說:「現在岐豐地區的土地,大半都被犬戎侵攘佔領,愛卿如果能夠驅逐犬戎,所奪回的土地就全都歸給你,當做愛卿主動前來隨從護駕的功勞賞賜,以後永遠做我周朝西邊的諸侯藩主,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嗎?」
秦襄公高興的拜大禮,領著天子命令回去秦國了。
回到秦國後,立即整備兵馬軍隊,和大臣、將軍們商討除滅犬戎的計劃。
三年不到的時間,就把擾亂中國國土的犬戎兵是殺得七零八落,其中大將孛丁、滿也速等,都死在戰場上,戎主遠遠的逃到西邊的荒野之外,不敢再回來。
從此,岐豐地區,舉目遍野的土地,統統都成為秦國的領地,秦國的彊土擴大千里,終於成為一方不可忽視的大國。
岐豐地區是周朝文王武王發跡的地方,存在的意義非凡,周平王無力奪回,就輕率的承諾給秦國處置,百年之後,秦國的始皇帝便成為中國的第一個統一天下的共主。
這是後話,留待後面再說。

說到秦國,傳聞秦國國君的祖先,是三皇五帝中的五帝之一顓頊,顓頊的子孫有一個叫做臯陶的人,在唐堯時代是做士師官的,臯陶的兒子叫做伯翳 (也叫伯益),輔佐大禹治水。
伯翳因為焚燒山林植被,驅趕猛獸有功,賜「贏」姓,為舜帝管理畜牧的事業。
伯翳有兩個兒子,一個叫若木,一個叫大廉。
若木受封在徐國,他的子孫在夏朝、商朝以來,都是諸侯。
大廉的子孫,有一個叫做蜚廉的,擅長奔跑,可以一天之內跑五百里路,他的兒子叫惡來,力大無窮,可以徒手把虎豹等猛獸的皮給撕裂。
父子兩個人都因為有特別的氣力成為商紂王寵愛的臣子,隨著紂王的喜好幫著虐待人民。
周武王推翻商朝時,把蜚廉和惡來都殺了。
而蜚廉的最小兒子叫做季勝,他的曾孫名叫造父,以擅長騎馬射箭而被周穆王重用,受封在趙地,是晉國趙氏的祖先。
在季勝之後,有位叫做非子的子孫,住在犬邱,擅長養馬,周孝王起用他,讓他在洴水和渭水兩條河的中間地帶蓄養馬匹,把馬養得又肥又壯。
孝王非常歡喜,就以秦地封給非子做周朝的附庸國君,使他承續贏姓的宗祀,稱號就叫做「贏秦」。
往下傳承,到了第六世,就是秦襄公。
秦襄公以勤王的功績封為秦伯,又得到岐、豐的土地,在諸侯間,秦國的國勢愈加壯大,後來秦國把首都定都在雍城,正式開始以諸侯的身份跟其他諸侯國往來交流。
襄公死後,世子繼位,是為文公。那是平王十五年的事。

有一天,秦文公在睡夢時,作夢夢到在鄜邑的郊區,有一條黃色的大蛇從天上降下來,停在山坡上。
大蛇的頭像車輪這麼大,身體就跟地面連在一起,尾巴遠遠的連在天際上。
才一個轉眼間,大蛇變成一個小男孩,對文公說:「我是上帝的兒子,上帝命我任職為白帝,要做西方的的守護神。」說完就不見了。
文公醒後,第二天,把夢境的內容告訴太史敦,並請太史為夢境占卜。
敦向文公報告說:「所謂的『白』是西方的顏色,主君的屬地在西方,是上帝命白帝來守護的,建立祠廟供奉的話,必定會有福氣保佑我秦國。」
於是文公命人在鄜邑築一座高台,建立「白帶廟」,又叫做「鄜時」,用白牛來祭祀。
之後在陳倉地方,有一個人打獵時獵到一頭野獸,像是豬的形狀但全身長滿了剌,用力擊打牠打不死,也不知道奇獸正確的名字,就想要帶去雍城獻給文公。
在往雍城的路上遇到兩個小孩子,小孩子指著奇獸說:「這獸的名字叫做『猬』,經常是住在地底下的,主要吃死人的腦當食物,如果捶刺牠的頭就會死了。」
突然間,猬獸也開口說人話:「這兩個小孩子是雉雞變成的妖精,名字叫做『陳寶』,如果抓到雄的,就能稱王,抓到母的,就能稱霸。」
二個小孩子被說破身份,就立即化身成兩隻野雞的形狀飛走了。
其中母的那隻停在陳倉山北邊的山坡上,變成一隻石頭做的野雞形狀。
獵人回頭看,連猬獸也不見了。
獵人驚訝又不可思議的,趕忙跑進城向文公報告,文公於是就在陳倉山上立了陳寶祠供奉雌的雉精。
另外在南山上有一棵高大的梓樹,文公想要把樹砍下來當做建造宮殿的材料,工人鋸了很久都鋸不斷,用砍的也砍不進樹身。忽然間風雨大做,只好停下工作。
到了晚上,有一個工人夜宿在山下,夜夢中聽到一群鬼怪正向大樹賀喜,樹神也回應它們。
其中一個鬼說:「秦國如果叫人披散頭髮,用髮絲繞樹幹,您還能阻止他們把樹砍倒嗎?」
樹神聽了這話,就默默的不回答了。
第二天,夜宿在山下的工人將聽到的鬼話報告給文公,文公於是命人披散頭髮,用髮絲繞住樹幹後,果然樹就隨著鋸刀被鋸倒了。
這時候有一頭青色的牛從被砍倒的樹中走出來,逕自往雍水河中跳下去。
之後,住在水邊的居民就常常看見青牛從水裡走出來。
文公聽到後,派了軍隊的騎士在水邊等候,準備攻擊青牛,但是牛的力氣太大,把騎士撞倒在地上,騎士就披散了頭髮,牛反而變得非常懼怕,就躲在水裡不敢出來。
文公聽了之後,從此就安排披頭散髮的兵士在軍隊的仗前做先鋒,象徵連鬼神都害怕的驅趕形象,然後又建立「怒特祠」來祭祀大梓樹神。
後來演變成製作披散頭髮的鬼像叫做「髦頭」高舉在軍隊先鋒的陣前。

當時魯國的國君魯惠公聽到秦國越過周天子直接朝拜上帝。(古時朝拜上帝是天子的專權) 就派自己的太宰官到周朝,向周天子請求也要用郊禮朝拜上帝。
周平王不准許。
魯惠公說:「我的祖先周公對周室有至大的功勳,建立我周朝先祖使用的禮樂儀制,現在後世子孫的我們拿來使用有什麼不可以?而且天子今天不能禁止秦國朝拜,又拿什麼來禁止魯國朝拜?」
就不理會平王,逕自用郊禮朝拜上帝,形式儀典,就跟王室沒有多大的差別。
平王知道了,也不敢多問。
從此後,周朝王室的權力益漸卑微,諸侯各自專權,互相攻打殺伐,完全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,天下就漸漸變成戰亂的國家了。

再說鄭國的世子掘突,自從繼承父親的爵位後,是為武公。
鄭武公趁著周朝遷都之後的混亂,攻佔東虢跟鄶地兩個地區,並且將鄭國的首都遷到鄶地去,從此號稱為「新鄭」。
新鄭以滎陽做首都,把軍事關口設在制邑,之後鄭國就開始逐漸強大起來。
鄭武公和衛武公同樣都是周朝的卿士,平王十三年,衛武公壽終去逝,由鄭武公獨自掌管周朝的國政。
因為鄭國的首都滎陽和洛邑很近,鄭武公不管在朝或是在國管理政事都很便利,常常往來,就不需要特別的說明了。
而鄭武公的夫人,是申侯的女兒姜氏,先前勤王退敗戎兵之後,申侯將自己的小女兒武姜許配給世子掘突。
武姜生了兩個兒子,長子叫做寤生,次子叫做段。
長子叫做寤生的由來,是因為姜氏夫人懷胎十月準備生產的時候,還沒有經歷過婦人臨盆生產的痛苦,在睡夢中就生下孩子,直到隔天醒來時才發現孩子已經出生。
姜氏非常吃驚,所以取名字叫做寤生,指在睡夢中生下的孩子的意思,因為不是一般臨盆生產下來的孩子,姜氏非常不喜歡他。
後來生了次子段,長得一表人才,臉白淨得像塗了一層脂粉,嘴唇紅得像是塗了朱紅色的口紅一樣,而且段天生力大擅長射箭,武藝很是高超,姜氏心中總是偏愛次子多於長子。
姜氏心裡常常想著:「如果段能繼位成為鄭君,不是比寤生好上十倍嗎?」
就經常向丈夫武公稱讚次子段的賢能,希望立他做世子。
武公說:「長幼有順序,不可以紊亂。而且寤生沒有犯過什麼過錯,怎麼可以廢棄寤生的長位,去立次子段呢?」
很快的就公告天下,立寤生做世子,只把一座小小的共城封給段管理,國人就另外稱段為「共叔段」。
姜氏從此心中就累積了許多的不滿。
直到武公過逝後,寤生即位,是為鄭莊公,仍然代替父親做為周朝的卿士。
姜氏夫人看見共叔沒有什麼權力地位,心中悶悶不樂,就對莊公說:「你繼承了父親的爵位,享有數百里的國土,卻叫自己的弟弟只能待在一個小小封地裡,於心何忍?」
莊公是個孝順的人,就恭敬的回答:「就依母親心裡想的做。」
姜氏卻說:「不如就把制邑封給弟弟吧!」
莊公說:「制邑是高山天險的重要軍事地區,先王有遺命,不可以把這裡分封出去,除了制邑,其他的都可以。」
姜氏接著說:「那麼把京城封給弟弟也可以。」
莊公沈默許久不說話。
姜氏就假裝生氣的說:「再不允許,就把弟弟趕到別的國家去,讓他去別的國家做官,至少給他留口飯吃!」
莊公連聲的答應:「不敢!不敢!」就低頭應和的退出去了。
第二天升殿開朝時,就當著官員的面,宣共叔段上朝,要分封京城給他。
大夫祭足阻止進諫說:「不可以!天空裡不會同時有兩個太陽,人民百姓也不會同時事奉兩個君王。京城是有三百丈高的雄偉建築,地廣而且人口眾多,規模跟滎陽相等。
而且共叔是夫人的愛子,封給大邑,就等同是第二個鄭君。如果共叔依仗夫人寵愛任性妄為,恐怕會有其他的禍患發生。」
莊公說:「我母親的命令,我不能拒絕。」就把京城封給共叔段。
(這段故事在左傳裡有一篇「鄭伯克段于鄢」,講述鄭莊公刻意放任段坐大,最後以叛亂之名除掉段。名言:「多行不義,必自斃,子姑待之。」)
共叔謝恩完畢,就進到內宮向姜氏辭行,姜氏把左右的宮人都摒退,私下對共叔段說:「你哥哥不念在同胞兄弟的情誼,對你很是苛薄。今天會把京城封給你,是我再三懇求得來的。他雖然勉強答應,心中一定很不高興。你到京城後,可以聚練兵馬,加強軍備,私下準備推翻哥哥。
假使有機會時 我會和你相約,你興兵攻打鄭國時,我做內應,到時候鄭國就是你的了。
只要你代替了寤生的地位,我就死也沒有遺憾了。」
共叔領受了母親的心意 就前往京城去居住。
從此國人又改口,都稱共叔叫做「京城太叔」,太叔在京定居時,西鄙和北鄙的鄙宰 (管理西邊和北邊邊郊的官員) 都親自來朝賀。
太叔段對兩位官員說:「你們兩人管理的地方,現在都屬於我的封地了,從今天起你們要貢納的稅金要交給我管理,軍隊兵馬車輛也要聽我的命令調度,不可違抗。」
兩人很早就知道國母姜氏寵愛太叔段,有想要讓太叔取代莊公的意思,今天看見太叔是風采高昂,人才出眾,就不敢違抗,就乖乖的應承下來。
太叔假託騎射打獵的名義,天天出城訓練兵士,並且把西邊和北邊邊郊的男丁都一齊編名做軍士名單造冊進去。
又假藉出去打獵的理由,偷襲鄢和廩延兩邑,兩邑的邑宰逃到鄭國滎陽,將太叔引兵襲取邑地的事,詳細的報告給莊公知道。
莊公卻只是笑笑不說話。
文武官員中有一個人揚高聲音叫道:「段真是該死!」
莊公抬頭看,是上卿公子呂,字子封,鄭武公的弟弟。
莊公說:「子封有什麼高見嗎?」
公子呂奏報說:「臣聽說:『身為臣子不應心存謀逆,一旦反叛就要誅滅。』 (原文:「人臣無將,將則必誅。」) 今天太叔在內依仗他母親的寵幸,在外仗恃京城城高堅固,日夜訓練兵事,整備軍隊,他的志願肯定是非要篡奪鄭國國君的地位不可。
主公可以指派一支偏軍隊伍給我,我殺去京城,一定要把段抓回來,以絕後患。」
莊公說:「你說段要謀逆,並沒有真的發生,怎麼可以用猜測的就定罪殺他?」
子封說:「今天京城的兩鄙都被他佔有,直到廩延都是。先君主的土地,怎麼容許被割據!」
莊公笑笑回答說:「段是我母親姜氏的愛子,也是寡人的愛弟,寡人寧可失地,也不願意傷害兄弟的情份,違背母親的心意。」
公子呂又說:「臣並不是擔心失去土地,是擔憂失去鄭國呀!現在人心惶惶,說太叔勢力強大,都在觀望局勢。不久之後,都城裡的人民怕是要對主公有二心了。主公今天能容太叔,恐怕改日太叔坐大,不能容主公呀!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。」
莊公說:「卿不要亂猜,寡人要仔細的想想。」
下朝後,公子呂在外面,跟正卿祭足說:「主公以私人家族的情感,而忽略國家社會大計,我真是感到很擔憂啊!」
祭足卻說:「主公才智過人,這件事肯定不會坐視不管。只是大庭之下,眼目眾多,不方便洩露想法。你是主公的親叔父又是上卿,若是私下去請問主公,肯定會有不同的見解。」
公子呂信了祭足的話,親自到王宮裡再次請求叩見莊公。
莊公問:「你來有什麼話想說?」
公子呂就直白的說:「主公繼任主君大位,原來就不是國母希望的事。萬一他們裡外合謀,發生內亂,鄭國就不再是主公所有了。臣想到這個,就吃也吃不下,睡也睡不好,所以才再來請求主公正視太叔的事。」
莊公說:「這件事中間牽涉到國母,很難解決。」
公子呂說:「主公難道不知道昔日周公誅殺弟弟管叔鮮、蔡叔度的經過嗎?周公記念兄弟之情,只把管叔鮮和蔡叔度流放到商畿地區,結果變成管蔡起兵反叛,周公最後還是把弟弟殺死了。『應該要果斷的時候不果斷,反過來就會受到束縛和傷害。』 (原文: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) 希望主公早點做出決定!」
莊公說:「寡人早就已經籌劃好了。只是段雖然不遵君臣倫理,但還沒有公然造反的事証,我如果現在就想殺他,我母親姜氏一定會從中阻撓,這樣只會給外人議論而已,不但說我不友愛弟弟,也會說我不孝。
我現在暫時置之度外,不理會他,讓他隨意去做,他就會驕傲坐大,肆無忌憚。等到他真的造逆謀反,那時再公告他的罪狀,國民就不敢支持他,而姜氏也沒有話可以說了。」
公子呂說:「主公有遠大的見識,是臣沒有意料到的。只是恐怕一天過一天,養成勢力龐大,就像雜生的蔓草沒辦法完全割除,要怎麼辦呢?主公如果一定要等太叔確定謀反才要處理,那就叫他快點造反。」
莊公問說:「你有什麼好的計策嗎?」
公子呂說:「主公許久都沒有去周朝上朝,無非就是為了防備太叔。今天可以傳話要去周朝上朝,太叔一定會以為鄭國國內空虛,就會興兵爭奪鄭國首都。臣先預備領一支軍隊在京城的附近,等到太叔軍兵出城後,就進城控制京城。主公可以從廩延一路殺過來,太叔就會腹背受敵,就算他有衝天的本事,還能飛得了嗎?」
莊公說:「卿的計策非常好!要謹慎,千萬不可洩露給其他人知道。」
公子呂辭別莊公出了王宮,嘆息一聲:「祭仲 (指祭足) 真是厲害,判斷事情,跟神一樣啊!」(原文:祭仲料事,可謂如神矣!)

第二天早朝時,莊公就假傳一個命令,叫大夫祭足監管國事,自己要去周朝輔助天子料理國政。
姜氏聽到這個消息,心中非常歡喜,心想:「段有福氣做鄭國國君了。」
就立刻寫了一封密信,派心腹宮人送到京城,跟太叔約定五月月初,可以起兵攻打鄭國。
當時是四月下半月的時候。
公子呂預先派人埋伏在通往京城的重要道路上,抓住要去送信的人,當下就把人殺了,然後將密信送給莊公。
莊公看完後,重新加封上蠟 (古時信封封是用蠟來封住。) 另外派一個人假裝是姜氏的親信,把信送給太叔,並且要索取回信。
太叔回信以五月五日做約定的日期,要在樓牆上立一支白色的旗子,就知道接應的地點在哪裡。
莊公得到回信,高興的說:「段的謀反事証在這裡,姜氏還能庇護他嗎?」
接著就進到內宮中向姜氏辭行,說要去洛陽,之後卻帶兵往廩延一路慢慢的前進,而公子呂領了二百車乘,在京城的附近埋伏,準備行事。
再說太叔段接了母夫人姜氏的密信後,就跟他的兒子公孫滑 (公孫,指的是諸侯的子孫) 商量,叫公孫滑到衛國去借兵,答應付給很多的幣帛財寶,而自己就把所有的兵力還有兩鄙的民眾,假說是奉了鄭伯的命令,要段回雍城監國,率領所有的軍兵,浩浩蕩蕩的出發。
公子呂預先派了十乘的兵車,扮成商人的模樣,潛入京城,只等太叔的軍兵出動,就在城樓上放火。
公子呂看到火光,就揮兵殺過來,預先進到城裡的人,就把城門打開讓公子呂的軍隊進來,沒有花費什麼氣力,就拿下了京城。
進了京城後,公子呂馬上貼出榜文安撫百姓,榜文裡細說莊公孝順和不忍心加害弟弟,太叔卻忘恩負義的事。
滿城的人看了之後都在說太叔的壞話。

再說太叔出兵後,還沒有兩天,就聽到了京城被據的消息,心下慌張,就連忙調兵回頭,日夜兼程趕回京城,在京城外紮營下寨,準備攻城。
沒想到軍隊裡的士兵們紛紛在小聲的討論,原來是軍隊中有人接到城中家人的書信,信中都說「莊公對太叔厚道,太叔卻不仁不義。」等等的話,一個人傳,十個人傳,百個人傳,很快的就傳遍全營中。
大家都說:「我們在太叔下做事,是背棄正道,跟從叛逆啊!這是天理難容的過錯。」就吵雜著離開。
太叔整理軍兵,點閱人數,已經走掉大半以上,就知道人心已經生變,丟下軍伍急忙往鄢邑逃去,想在鄢邑重新招攬兵馬,沒想到莊公的軍隊已經在那裡了。
情急之下,想著:「共城是我原有的封地。」就跑回共城,關起城門自守,不肯開門。
莊公知道段回到共城,就引兵攻打,那共城不過是小小的城池,禁不起兩路大軍攻打,就像泰山壓破雞蛋一樣,沒多久就被攻破了。
太叔聽到莊公馬上就要進城了,很感慨的說:「母親姜氏害死我了,我有什麼臉面去見哥哥呢?」
就拿起劍割斷脖子自殺死了。
莊公進到城中,看見段已經死了,很傷心的抱著屍體痛哭,大聲的喊著:「傻弟弟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呢?」
接著檢查段的身上,找到姜氏給的密信還在。
莊公把太叔身上的密信連同莊公手上段的回信放在一起,叫人馬不停蹄的立刻送到滎陽宮內,讓祭足親自呈給姜氏看,還命人安排將母親送到潁地去安置。
發誓:「不到黃泉,絕不再見。」(除非死了,不願再相見。)
姜氏看了祭足帶來的兩封書信,羞愧又傷心的手腳不知道要放在哪裡才好?覺得已經沒有臉面待在家中面對莊公,就立即離開王宮,跟著宮人到潁地去居住。
莊公回到滎陽宮裡,進到家裡沒有看到母親,知道母親已經去了潁地,頓時感到後悔,嘆了一口氣,說:「我不得已殺了弟弟,又怎麼忍心趕走母親呢?我真是個違背天倫的大罪人!」

在潁谷這個地方,有一個名叫潁考叔 (潁是代表出身地,考叔是名字。) 的人,做人正直無私,在鄰里間是個有名的孝子。
他看見莊公把母夫人姜氏安置在潁地,就對旁人說:「母親難然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,但是兒子不能不盡兒子的孝道。主公把母夫人送到外地安置,是很傷害人民教養禮俗的事。」
就去山上抓了好幾隻鴞鳥,假藉要獻山上的野味,前往滎陽拜見莊公。
莊公問:「這是什麼鳥?」
潁考叔回答說:「這鳥名叫鴞鳥,白天不會出現,晚上卻能在黑夜中看獵物看得一清二楚。是天明時眼力昏花,昏暗中卻能看得清楚的鳥。小鳥剛出生時,要靠母鳥餵養,長大後卻反過來啄食母鳥的肉當食物。這是一種不孝的鳥,所以把牠抓來當野味煮來吃掉。」
莊公聽了,知道潁考叔是在諷刺自己不能明辦是非,還趕走母親,當下就默默的不作回應。
剛巧廚師蒸煮了一隻全羊送上來,莊公就命令隨侍的宮人切下羊肩肉賜給考叔,考叔挑選好吃的肉用紙包裏後,藏在袖子裡,莊公覺得奇怪,就問他在做什麼?
考叔回答說:「小臣家裡有年老的母親,因為家裡很窮,每天只能摘取野菜奉養母親,知道老人家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肉。今天主公賜給我上等的肉,而家裡的老母親卻一口也吃不到。想到這裡,我怎麼吃得下去?所以想把肉帶回去煮成羹湯進獻給母親吃。」
莊公說:「卿可是真正的孝子啊!」
說完,忍不住傷心的嘆起氣來。
考叔假裝不知道莊公的心情,就關心的請問莊公:「主公為什麼要嘆氣呢?」
莊公說:「你有母親可以奉養,可以盡為人子女的孝道,寡人身份是一國的的諸侯,地位一般人高,反而比不上你。」
考叔繼續裝作不知情,又問說:「姜夫人身體康健,主公怎麼會有這種感嘆呢?」
莊公這才把姜氏跟太叔段共謀要篡奪鄭國國君之位,還有莊公一氣之下把姜氏送潁地安置的事,詳細的跟考叔說。
「寡人已經發下『黃泉』的誓言,現在是後悔到了極點。」
考叔說:「太叔已經死了,姜夫人只剩下主公一個兒子,主公又不親自奉養,這就跟鴞鳥有什麼不同?假使一定要黃泉之下再相見,臣有一個計策,可以幫主公完成心願,又不違背誓言。」
莊公趕忙問:「有什麼計策可以幫我完成心願?」
考叔說:「可以命人往下挖掘地洞,直到挖到泉水,在泉水旁邊建造一個地下小房間。先請姜夫人在小房間暫時等候,告訴姜夫人主公對她的想念心情。我想姜夫人思念兒子的心情,不會比主公思念母親的心情少。
主公可以在地下的小房間裡和母親相見,在『有泉水』的地方相見,並不會違背誓言裡在『黃泉』相見的意思。」
莊公聽了非常開心,就下令由潁考叔召集五百名壯丁,在曲洧地區的牛脾山下,往地下挖掘十幾丈深,直到挖到泉水湧出,並在泉水旁邊架起一間木頭做的小房間。
小房間做好了,就設一座可以從地面直接走下去的深長樓梯。
考叔去拜見姜夫人,委婉的把莊公思念跟後悔的心情,還有現在想要請姜夫人回滎陽孝養的事告訴她。
姜夫人聽了之後,又悲傷,又開心,就跟著考叔先去牛脾山的地下小房間裡。
莊公也在同一時間乘著車轎到牛脾山,從深長的樓梯走到地下小房間,見到母親後就拜倒在地上,口裡喊著:「寤生不孝,很久沒有來向母親請安,請國母寬恕我的罪過。」
姜夫人說:「說到底這是我的過錯,跟你沒有關係。」
姜夫人扶起莊公,母子抱頭大哭,過了好一陣子,才順著樓梯離開地下。
莊公親自扶姜氏登上車轎,自己牽著拉車的馬,小心翼翼的侍侯母親。
鄭國人看見莊公跟姜氏一同回到鄭國,每個人都拍手稱讚。
這是潁考叔居中調停的功勞。
莊公感謝考叔的良計成全和母親重逢,就賜他做鄭國的大夫,跟公孫閼一起掌管鄭國的兵權。

再說,共叔的兒子公孫滑,到衛國請求借兵,軍隊往鄭國的路上,才走到一半,就聽到共叔被殺的消息,就放棄攻打鄭國,逃到衛國去,向衛桓公哭訴伯父殺弟弟囚禁母親的事。
衛桓公說:「鄭伯沒有人性,我會為公孫討伐鄭國。」
就興兵前去討伐鄭國。

不知勝負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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